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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牛

2000-09-02 来源:生活时报 涧鸣 我有话说

1971年5月,黑龙江正值莺飞草长,当时我正在下乡的连队里当牛倌。每天的一早一晚,我都将那12头牛赶到连队东边那片无尽的荒甸中去,圈了一冬、吃了一冬干草的牛儿见到嫩绿的春草,都撒欢尥蹦贪婪地吃将起来。

然而有一大一小两头牛,却将美好的吃草时光全部用作了决斗。那大牛3岁,生得高大威猛、油亮漆黑,浑身似有使不完的劲。它是牛群中唯一没有被阉的。与其他牛不同之处是它那椭圆形的头部顶端只有一个硬包,而没有生角。因此人们都叫它秃头。

那小牛六七岁,长着一身黑色的狸猫般的花纹。它的个子与秃头相比,恰如成人与小孩的比例,却生得体态匀称、灵敏劲健。

那小狸牛刚一入群就瞧着秃头不顺眼,它趁秃头正埋头吃草之际猛不丁便扑将过去一阵狂顶。从那天起,只要一卸车它俩就开始你追我赶,到了草甸子里除了偶尔吃几口草外,大部分时间都是四目圆睁、八蹄蹬地“咔咔”作响地两头相撞。十几天后小狸牛终于彻底败下阵来。

小狸牛的优点同样也很突出,它驾辕的车前绝不许有别的车,不管牛车还是马车,只要有,不管它拉的车有多重,不用你挥鞭,它早已撒开四蹄,一路追将下去,直至将其甩在后面为止。

我最喜欢秃头,这一来是因它的勇,二来是因它的稚气与率真。比如有的牛,活儿累了就暗地里偷懒耍滑,秃头却是明明白白地一见要让它上套就夺路而逃,急得车老板满世界追。

每逢此,车老板往往来求我,只要我发一声喊:“秃头!”它便俯首贴耳地站下,我再将它牵给车老板——可我心里总觉得对不起它,辜负了它对我的信任。

我最瞧不上的是“花腰子”,你别看它个儿不大,却最“胡萝卜沾香油——又尖又油”。拉套时套绳总是松得拖着地不说,吃草时稍不留神就钻进了庄稼地偷吃。我曾暴打过它两次,不想它还记了仇,一次我在它槽前添料,它突然挺起又尖又长的右角冲我狠狠一甩,我急忙一闪,眼珠子差点没让它给剜出来。于是我又一顿暴揍。

虽说后来我早已调出那个连队,临回城我还是去看了它们一趟。遗憾的是只在一片草丛里见到了正在孤零零地倒嚼的秃头,听到我的叫声,它木然地没有任何反应,显然,牛马一样的沧桑岁月不但磨平了它的棱角,而且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。

我的心一阵猛抽。最惨的是那头高高大大的“大角”,它是唯一一头未与其他牛发生过冲突、最稳重、也最任劳任怨的牛,据说它是被人用18磅大锤猛击头部而死并被吃,原因是它太老了,干不动活儿了。我的鼻子一阵发酸,为它的辛劳一世却落得如此下场。

转眼又是20多载,想来,我的牛们恐怕早已都不在人世了。

然而我却依然记着它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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